作者:俞挺
之所以与这篇文章,一来觉得工作之后有一些心得需要总结,二来师友和父母总是认为有许多话如果不加以文字表达而让其流失是一种浪费,三来就是读了吴焕加先生关于解构主义洋洋洒洒的一篇论文。
工作了几年,实践与学校相距甚远,以下的几个小的题目进行
一些简单的陈述来表达这几年形成了一些关于建筑设计理论,实践以及教育的看法。
哲学
时髦的被认为有深度的教师和学生,常常高谈阔论关于萨特、德里达等等,所谓继承传统文化的人们则又时兴风水以及老庄,唯独常常遗忘的是马克思主义中的辩证法,也许是几十年教条主义和形而上学的教育,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许多值得继承的东西被一些夸张或呆板的说教所掩饰。
我认为建筑设计中哲学是一个提纲挚领的灵魂,我们不需要用哲学去指导建筑设计,但是需要灵活的哲学思想去完善和提高对建筑学的认识,对于一个建筑师而言,合适的建筑观不正是他个人人生观体现吗?
然而在建筑教育中,我们缺乏的正是系统而广阔的哲学教育,而许多人自学的时候,往往随潮流而动,截取一部分时髦的哲学加以功利主义式的使用或纯形而上的认识,往往不是全面,站在更高的高度上去理解。而马克思主义所教导我们的是需要有一个高度去全面的、
深入的评价一种新思潮。然而忘却了这种法则的人们一叶障目,认定了一种哲学便奉为上帝,以至在大学 5 年中,从类型学、符号学到解构主义都有一批一知半解的师生竭力吹捧。
吴先生也在 96 年写出一篇关于解构主义的论文,他欣喜地赞叹
到中国的书法具有解构主义的特点,然而作为一种象形符号的中国文字,不论一字如何被书写,他的本身含意并不改变,中国的方块字是最具符号学特征的,作为反符号学的解构主义与符号学的典型相联系,有些可笑。也许是他认为天马行空的草书与看似杂乱无章的解构主义建筑相似罢,然而草书与其说形式近于解构主义而不如说形式更近于构成主义,因为其形式的相似而强行附会,也许正是丧失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和唯物观后,难免的错误罢,望文主义这也是建筑学界的通病。
再说解构主义从未形成一个真正的代替后现代主义的潮流,现在是多元化的社会,有理想的建筑师们追求不是一个理论的实践,而是个人思想在设计中的体现,建筑的千人千面说明当代社会的纷之沓来的各种风尚,建筑师变得如同时装师一样,都需要个人的标识,正如我们一眼认出盖里,迈耶或者柯里亚等等。
我们在 96 年谈解构主义是可以的,但不需要庄重地仿佛在谈论
新的时代。
丧失了马克思辨证的认识,如同丧失了双眼和辨别力,我们的理论界从未形成一种自己的理论,所谓的理论实践者们不是在书斋里翻阅陈旧的杂志就是生搬硬造,总之机械的认识才会导致詹克斯之流在中国的大倡其道。
我们从未受到过现代主义理论和实践的洗礼,但是有人读了詹克斯书后,开始痛斥现代主义的理论,仿佛世代深仇似的。可是在中国越来越多城市因为大规模的建设出现类似欧美 50 — 60 年代的问题时,这些人本应发出的批判的声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詹克斯是标签主义者,正如毛泽东同志所嘲讽的那种开药铺的人,他惯于贴标签,却由于建筑的多元化趋向而最终消失在建筑理论界,他力图形而上地理解新的建筑时,则被艾森曼无情地嘲弄。
但是他的毒害在中国却是不小,于是在教学中,缺角的山花和比例不当的仿古立面所称之为后现代,形状有些奇特就是解构,方正和朴素的是现代派,处处可见詹克斯肤浅的理解,不过这样上课倒也轻松,只需简单介绍,学生便一目了然,大多数信师如信上帝的学生便不折不扣去学习这些被机械地简单化了的后现代,解构或者现代主义。
各个学校毕业出来的学生对于本校的设计风格可谓一清二楚,要不在竞赛中,清华决不会认错清华的作品!同济、南工亦然,多年以来的代留作品面目相近,风格相似,这也许也是一种教条主义的流传罢。
毛泽东在文章中以教条主义和机会主义为害,忘记了马克思主义的师生们正在教条主义、功利主义、机会主义。
所以我说哲学是灵魂。
理论界
我特别爱听陈志华先生的课,他也是唯一在后来其课结束后受到自发鼓掌的一位老师,尽管在开课之初他的课并不吸引人,直至希腊罗马时代的来临。然而陈先生这几十年在理论上破多于立,他的许多评论是冷静的但不会时宜,仿佛孤独的旁观者,我常常唱叹。他本身的理论不多,没有系统、完善的框架。
我很少去听硕、博士的答辨会,不是故弄玄虚的卖弄就是大胆的抄袭,研究一下文丘里生平也成为硕士生的论文,不觉令人觉得这个学位得之太易。
没有形成一个独特的系统的理论框架这是中国当今建筑界的可悲现实,梁思成先生,生前曾努力过,但由于文化浩劫而未能如愿,而他的弟子们大多仅能拾遗补缺,而未能发扬光大,令人扼腕。
现在的许多成名人物热衷于炒冷饭,翻译翻译外国人的文章,人云亦云。介绍性文章是大量需要的,但仅止步于此,则就不够了。从来没有人会把翻译家当作理论家,建筑界除外。吴良镛先生是仅见的对于建筑学理论作了自己的研究和探索,大多数所谓的理论权威写了几篇杂志约稿,拜访了几个成名的人物,翻译一下文章,便构成理论著作。令人发喙的是,记得一篇文章把文丘里称之为谐星,令人哭笑不得,一个有着独特风格的设计师被表面化成谐星,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文章作者却是个理论权威—一院士。
毛泽东认为对于理论要深入浅出,然而现在搬弄晦涩成为风尚,仿佛这就是研究很深的体现,早知如此,我建议大家先去谈谈易经罢,这是最神秘莫测的书我的实际看法是越是晦涩越说明他的理论和文字修养都差劲的很。
许多老师宣称自己的不怎么读书,当然学生们也心知肚明,因为大多数老师还不如学生对建筑师了解得多,有一位号称理论高深的老师在法国建筑展时居然分不清戴克是男是女。
不怎么读书的老师却要每年发表一些关于理论研究的文章,质量高才见鬼,为导师干了大多数时间的活的研究生在半年里要写出一个有深度的文章,才见鬼!所以一名叫朱文一的人写的论文,由于花了比常人多的精力才受人瞩目,不过文章的内容却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我只是希望理论界能安下心来作些研究。
美学
至于建筑师属于美学还是科学的争论是最无聊的,对于外行人而言,其形象是第一位冲击,而使用后其内部功能是第二位冲击,建造活动与其无关!
我想建筑具有打动人的力量,金字塔、帕提农、故宫、郎香或者是落水庄。
我认为美是多样的没有唯一的标准,正象评价女孩子,北国脂粉、南方佳丽各有特色,但都是美丽的一样。所以追求建筑的美是多样化。
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许多老师将这作为一个法则传达给学生,而我们认为,建筑的审美至进入信息时代之后,其概念已经有巨大的变化,如果仅仅局限静止的评价,那么未免失之偏颇。
由于许多机械的、电子的、光、声的因素被引入立面和空间的处理中,并与其形成一个有异于以前面貌的新形象,建筑也从静态逐渐走向动态的,也从白天的走向黑夜的。
建筑学不是独立、孤立的概念,传统的审美倾向于将建筑学定位于一个石造,稳固的形象概念之中,而现代的审美则将其他行业如电脑、汽车、飞机、机械产品中成功的形象概念引人建筑学中,使建筑成为一种具有与其他行业相类似的精确,具有不稳平衡的统一形象。
这种视觉形象的改变,带来了建筑学在美学中的改变,许多的传统的评价变成过时的事,如果在学校中不顾时代变迁而一味地将旧的东西传授给更具求新精神的学生,那么当他们对旧的不合理的东西产生怀疑时,旧的合理的东西也会一并怀疑而加之否定,从而走向偏激,这种损失是双向的和不可挽回的。
所以我认为建筑学是综合的学科,而其美学评判取向也是综合的传统的单向的取向是不可取的。
中国传统的美学有许多值得继承和发扬的地方,但是在以西方审美为主要评判标难的建筑学中,它只能是从属的,并且是起补充作用的,要使传统的中国美学成为主流,一来要真正吸引西方美学的精髓,二来要把旧的观点推陈出新,更上一层楼,而现在一没有文化的基础,二时间和火候未到,我们虚心地接受西方的东西,要有拿来主义的精神。从建筑学而言,西方建筑经历的时代众多,变化众多。而可继承的实物,理论均许多,是一棵欣欣向荣的大树,而我们建筑学由于人为的因素,许多有益的东西已经湮没以久,与西方相比,一则已成参天巨木,而一则就只是疏梅一支,固然风骨甚佳,但清寂孤寒了许多。
我们在继承传统的时候,总是抱着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而东西总是流于形式,从二十年代末的中山陵到九十年代北京的新客站,我们继承的民族形式似乎只是大屋顶,尽管材料历尽木、混凝土和钢。而在外国人眼中,却有着不同的中国文化,无论是金茂大厦而是上海商城,那些让人眼熟和似是而非,欲语还休的设计总是在提示中国文化的形象,他们以抽象形式去提炼中国传统建筑形式中的精神,我们尽可责备这些模糊不清的形象,可是外行人却一目了然,明晰了这人设计所表示的中国文化的形象,相反一些假文物由于粗制滥造反而使人觉得不伦不类,不象是中国的东西来了,这促使我想起一个问题,在传统教育中,我们习惯以形象思维来针对建筑进行教育,从美学的系统上看主要是继承传统的古典主义审美观,再加上中国人传统的对装饰的偏爱,形成主要以写实风格的核心的评价准则,对于流行于 20 年代以后的各种现代艺术不是呈排斥的态度就是用一种形而上的方式来理解,久而久之,在建筑美学领域形成一种保守的文化思潮。
一、漠视现代主义精神及其影响之下的现代主义美学,中国人对 Simplt 的概念十分头痛,那些欣赏无即有的文士阶层和其文化背景已经消灭了,流行于广大中国人心中的装饰为主的审美情趣是无法接受少即多的现代主义哲学,更对于抽象主义那种玄异的表达更是不知所措,而是中国的教育界就以习惯的态度漠视之。或是用外国人的矛去攻现代主义的盾,我们设计中接触到许多东西事实上是现代主义的经验,但是在教育中这一课是缺乏的,因此,对于这些经验,我们无法去吃透和体会深刻。
由于缺少抽象美学的教育,我们在思维中少了抽象这一环,所以我们在形式之上提炼便是力不从心,这种现象不仅在建筑界在其他地方也是,有一位服装设计师不顾面料和做工而把紫禁城以具象形式搬上了人体,罔顾色彩和人体之美的东西,却成为年度最佳,这种形而上继承传统文化,不仅是在形象教育下的产物,更是保守主义盛行下中国文艺界的写征。
当然,许多老师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引进入了构成这一类与现代主义美学有一定的联系的课程,但这是不彻底也是不系统的,更由于是许多老师一知半解的教课更不能使学生有更好的领悟,记得在色彩构成中,有些老师认为某色彩定义什么含义,某些线条表示什么情绪,这种望文生义式的教学表现了一种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倾向,而对求知欲渴的学生而言是有束缚的,有害的!
系统地学习当代美术和美学思想,对于盛行一时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之流的理解就能更深一步了。能从更高的水平去体会各种流派的精髓,才会理解后现代主义以其之后的建筑思潮事实上只是现代主义的继承而非革命,在哲学上是对现代主义中国际式风尚以及教条主义形成的呆板原则的再否定,而非对现代主义革命的否定。
系统地学习当代美术之后,就不会因为一知半解地学习加上训练不够传统的教育而变成不伦不类的建筑人了,综合了有力的传统的训练和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就会在各种形式和造型中游刃有余了。这样也许中国的大地上就不会出现许多不伦不类的东西了。
中外的传统美学和当代美学的共性则是对材料的合乎其本性的运用以及细部的精确设计,理解了这一点,在设计中就不会出现违反材料特性的设计以及对细部的漠不关心。而建筑便更意味深长了。中国的、外国的,传统的,现代的不是相互割裂的,正如 Mies 之如辛克尔,莱特之如沙利文,柯布之如帕拉蒂奥一般。而现在的审美正如电影中所表现的情节那样,各种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享受着彼此文化带给对方的神秘以及喜悦,处于信息时代建筑学的表达也是多样化的,纯粹的时代已经过去,或说纯粹将被重新定义了,建筑学在 90 年代的欣欣向荣不也是因为在设计界出现了更多的非主流文化的设计师们吗?我们眼界比前辈更开阔,我们不象莱特对东方文化的肤浅的领会,因为我们有更多信息去了解彼此,所以我们的评价也因此多元化了,除了基本出发点在于建筑的打动之人心之处。
我想,我在欣赏凡高和毕加索,同样为达芬奇和莫奈所陶醉。
二、保守思潮
多年以来的闭关自守和教条主义,建筑学在改革时代呈现出一种与其他行业相反的保守态势。
文脉主义,民族形式和类型学,后现代被保守主义者所盗用而尘嚣一时,在其他国家,建筑设计因为革新的技术和新的文化交流而呈现出多姿多彩的,中国的保守思想却达到顶峰,尤其在文化重镇之地北京,正如清华大学图书馆长指责关先生那样,现在的建筑界尤其在北京缺乏一种对新形式和新理论的探索而安于现状。清华大学图书馆作为优秀建筑曾大加渲染,而我认为这是幢设计得很认真的建筑,却不杰出,与其评价相差甚远,贝幸铭对此不置一词,我认为他在形式上是模仿,在精神上是附属于老馆而没有独立,从美学角度,是老馆优雅的延伸,而非升华,内部过多抄袭了 Kahn 的概念而细部控制失当,有这么多缺点不失为好建筑,只是可惜不是杰出的。但是由于他的特定背景所以是空前成功的,以后以此为范本一系列的模仿作品形成一时之尚,则是保守主义的反映,更体现了北京建筑界的活力乏陈。
保守之下的建筑面貌是简单的和缺少新意的,评价也是独裁式的言论而不许百花齐放,这是大家所担心的。曾几何时,在保守主义的侵袭下,上海的建筑一度出现了以比例失当,雕刻粗滥的仿西洋古典立面的设计,幸亏被喜好多样化的市民在报章群起而攻而昙花一现了,但还是留下几幢极丑陋的建筑还是杂在各种房屋中,有时令人忍俊不禁而无可奈何。
有一点要说明的是,对北方的文化权威们而言,上海和广东的建筑是商业的和没文化的,这就引起一场文化和商业的争论,保守主义者大多数体现出学院派的派头,清高和孤芳自赏,他们最强调文化和商业,很想钱但又怕钱臭手,活脱是伊壁鸠鲁笔下的教士形象,在他们的印象中建筑要有文化就只能局限在博物馆、音乐厅之类上,其他的商业的,喧嚣的东西都是不可取的。
我认为商业是文化的,科技也是文化的,对于建筑师而言,各种不同类型房屋的建筑文化,反映了其他不同行业的文化,所谓纯粹文化是不存在的,建筑文化中第一位的是人,最终的归结者也是人,人就是文化之根本,在现在这个帕瓦罗蒂和迈克·杰克逊共存的社会中,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概念已不如过去由于文盲和文人对立的社会那样强烈,为什么要在建筑界中去强调文化和非文化的?
由此引发一个小的建筑美学问题,非建筑和建筑的设计,我认为设计引入非建筑因素耐 0 建筑化的设计,才是体现新风格的一种手段,体现建筑具有核时代动态和张力的特征。正因为建筑在美学上的多元化,所以我们非常高兴地能从事一个越来富挑战性的职业—一建筑设计。
民族形式
我认为传统文化不可以断代,要加以继承,对现在的北京这种丑恶的城市天际线,我痛心疾首,这不仅仅是领导者的责任,建筑师的推波助澜也是密不可分的,建筑师的不负责任或者修养不够,是建筑顶部的屋顶不伦不类的直接制造者。
严格地说,比例讲究,推敲细致的大屋顶有迷人之处,例如上海外滩的中国银行,含蓄而优雅,我认为这是摩天楼与传统的屋顶结合的最好的建筑之一。然而对于传统文化的再创造止于此是不够的。张锦秋先生的博物馆,严格而言,设计得并不难看,然而是传统直观形式的山穷水尽了,唐代的屋顶,汉代的平面,传统文化的表层形式已经被发掘得殆尽了。
但我想,这不要紧,只要有人在努力探索,随着建筑师的群体素质和人民生活的提高,新的传统文化的继承形式必会出现,现在混乱和无序的状况之下孕育的新的生命,这是我所乐观的。
我很爱看李安的《饮食男女》和《推手》,这一望而知是讲中国
人的,讲现代中国人,张艺谋和陈凯歌在玩尽的农村、文革和解放前的形式之后,以《摇啊摇》、《风月》两部失败之作宣告了他们的江郎才尽,而李安体现了传统文化深入人心一面。
可现在的民族形式似乎如同张、陈一样走到形式的尽头,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的更富传统精神的产物正待发掘。至少现在,否定太极图、天人合一和大屋顶是需要的,只有否定之后,才能更上一层楼。
我对传统文化化在现代建筑中振兴有信心。
9 4 年一 9 7 年的 Pairs 的时装展示中,都有设计师从明代至民初中国传统服装,民族服装中汲取灵感的神采之作,正如我看满汉全席而对中国的烹调恢复信心一样,我对中国建筑在继往开来的前景而充满信心,而我本人也在努力实践。
我们应该继承和发扬的是形式之上的传统精神。
实践
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可惜我们在工作学习中常常忘记这一点,说实话,在 5 年的学习中几乎全是纸上谈兵,对于自己的设计在实际中的效果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性认识,不知怎样的细部设计可以产生怎样效果,更不用说尺度了,许多学生陶醉于琐碎的构图之中不能自拔,建筑学的伟大的梦想是在他的作品成为现实后才能上升为人类文化的,图纸效果与建造效果往往有差距,而这差距的把握,对于在设计中可见的效果的把握,就是经验,也是需要多年的工程积累,这样就要求了一个建筑师形成自己风格不会很早,可是我们的教育中有一批人,从未从事过一项工程,从未把握一个设计从构想到现实的过程,就凭着几十次考试成为博士或硕士,未免有些赵括谈兵之态。没有实践活动教育和教师是最容易落后于发展而成教条主义者的。
在国外,大师们著作等身,但是在中国权威们大多聚集在院校中,我提起去设计院工作,便有人惋惜道;设计院工程味重一些嘛,窗下之意院校的生活方能保证设计的纯洁性和文化高度,事实上,我发觉在竞争激烈的上海,设计师们的思路活跃而更具创新精神,我记得在清华时,有人提起在上海做设计时要考虑上海的文脉—一西洋古典风格,可是上海从来华洋杂处,上海的精神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从不关注风格的单一,而是多元化,可是从关的博物馆到上海不夜城都小心翼翼地提炼着一些所谓西洋古典的符号,这同上海大刀阔斧的气魄相去何远?如果多做一些调研,多读一些书,也不至于想当然如此!
有时我看着东方明珠想,这个东西有人欢喜有人民,但是它是特别的,它与众不同,它是上海的新标志,它每年有 200 万人次参观人流,它是成功的,它切合上海精神,也许是没有“文化”的,但有一点,院校的权威们是没有能力、魄力和追求去做的!
我强调实践的重要性,因为建筑活动是设计的实践形式,我们对细部、材料、色彩,在效果上的把握最后需要通过实践活动来积累经验,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有许多人在没有经历实际工作锤炼,在课堂上谈论造型、空间、细部、材料、色彩、环境,不是可笑得很吗?我工作后知道,不去体验,你无法感受造型、空间、细部、材料、色彩、环境,无怪乎许多学生对 2m 与 5m 的差距混然不觉,辨别不出 100 和 500 在立面上的差异,最终在设计中随心所欲地但又无法来控制尺度,我想人民大会堂的柱头与许多建筑上令人失去平衡感的处理就是缺少实际工作经验的人们的产物。
数学和物理的研究可以不出大楼,建筑学的研究如果不走出校门就无法发展。
吴先生的菊儿胡同的天井是失败的因为缺少经验,所以在设计中无法预知后果,关先生的新馆在细部上远远不及旧馆不也是缺少实践工程的积累吗?建筑设计上的功夫更是需要实际来千锤百炼。我们要有所进步,怎么能够轻视实践活动呢?
无论是毛还是邓,无论是包豪斯还巴黎美术学院,原则都是通过实践来检验。
如果诚如格雷夫斯所言,如果设计院和院校联系得更紧密一些话,我们的设计水平不正是可以逐步提高吗?
科技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大家听过也就算了,尤其在建筑学上,
建筑学仿佛真成了纯文科,科技的革新似乎无法改变建筑系年复一年的课程。
建筑科技在学校里是门不重要的科目,可是在国外,建筑科技日新月异,读过建筑史的人都知,一个重大的变革都是在科技的前提之下产生的。
在上课时,不少老师轻蔑地指责学生的设计不切实际,而学生则十分委曲,因为他们往往思路来自一个大师作品,我要问为什么盖里如此复杂的形体非但没有消失在主流之中,却越来越受人重视?他的作品脱离了早期的不成熟,到了现在,一气呵成,气势惊人,形象打动人心,成为艺术品,如果没有科技的保证,就没有他的现实作品,我们不去看一看科技的进步,依然夜郎自大,不是在扼杀创造力更在自杀。国门越开,交流越广,如果不紧跟科技发展的潮流,还是将思路固定在手工业建造时代,固步自封的大学将被抛弃。在大学中,印象中的建造活动似乎是最与科技没有关联的,建造活动带有浓重的手工痕迹,一些机械设备只是手工业者更方便的器具而且建筑业与大工业并无完全联系。
在大学中,设计的作品只是静止的,只局限了已知建筑材料,任何科技的装置被认为非建筑因素而加以轻视,早在 20 年代,柯布就号召建造房屋要象机器那样精确(此句名言被一些教条主义者理解为要把屋子建成和机器一样),而 90 年代,建筑在脱离一个静止的形象束缚,越来越多的光、电、机械装置被运用到建筑成为建筑的艺术表现力的一部分,设计建筑已不再局限于青天白日下的立面构图了!
其实在 7 O 年代, Las vagas 和 Best 移动角门就说明了建筑在科技的推动下具有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运动。这些激动人。动东西与学校全无联系,老师强调建筑与雕塑的联系,然而事实上雕塑在国外已经脱离了罗丹时代的概念了,我们脱离科技发展的陈旧的建筑现,让我们在与国外建筑师的交流中无地自容。
我们脱离科技日久,便对科技丧失信心。 Mies 在柏林美术馆屋顶吊装时曾概叹科技力量之伟大,而现在,科学技术把更多的梦想变成现实。
在这个时代,建筑已不只是个单纯的容器,而是一个功能平台,概念已经改变,建筑成为一个更多的,内涵更广,而且本身也在传递着科技信息的载体,成为城市多姿多彩的运动的一员,而不是背景和旁观者了。
时代在步入二十一世纪之际,建筑师不仅要把握艺术的变化,更要利用科技的发展,这对建筑师而言,是更大的挑战,也是激动人心的职业的新生。
我赞叹科学技术,正如我赞美艺术,两者密不可分,让我们的设计更加充满莫测和神秘。
我常想,塔特林的第三国际纪念塔的梦想激励着我,科技会把这梦想变成真正的纪念碑。
风尚
这里我们谈的不是样式的问题而是几个我觉得影响发展的问题:
一、教条主义
现代主义革命性正是被教条主义者所杀害,无论柯布还是文丘里他们实质反对的不是现代主义而是那些教条主义者操纵下建筑学的僵化!力图复兴的是现代主义从希腊文艺复兴继承过来的革命精神。我们现在也被教条主义所毒害,至少上课时是这样的,许多老师将似是而非或者一知半解灌到似懂非懂而半信半疑的学生头脑中去,因为执行教条是一个轻松的事,不需要更深一步的研究和学习,讲来也方便。可是时代飞速向前, 80 年代奉行的信条可以坚持到 90 年,可是 95 年的信条在 96 年也许就荡然无存,如果还抱残守阔的话,那在建筑学领域中我们真的要落后 50 年了, 80 年代的权威们还可以在中国自行其是但 97 年以后呢?
二、实用主义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实用主义是实际的,我也同意,但是实用主义在理论界盛行时,未免有些夸张了罢,实用主义在大学盛行,未免有些令人恐惧罢,仿佛是失去童真的少年,没有构想和思想,实用主义的学生纵然天资聪颖也不会才华横溢到设计出佛罗伦萨大穹顶罢,实用主义的原则是,不需要向自己挑战,向极限挑战,实用主义最直接后果是缺少激情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信心。低级一点的实用主义是孕育教条主义的滋生地也是功利主义的产品。
有一天,一位博士生对我说, Mophssis 这个事务所太过“前卫”。不实用,不如 KPF 来得直接了当,我当时都无法控制情绪了,我心里只想问“那份研究什么?凭这个混博士?”这也是我对研究生的敬意下降的原因。
一次图书展馆上,老师购买的大多是一些效果图的书籍和 KPF 。
我想彼德森本人也未想到过有一日他的书在中国大倡其道,可惜的是对于专辑前的文章,却鲜有人去阅读。
中国的建筑师以令人发指的实际态度去看待建筑,我们建筑之梦在学校近乎幻灭,只是工作之后,才略略缓过劲来。
三、功利主义
钟华捕先生认为现在的中国建筑师浮躁,我认为这是现在中国人的共性,没有充足。心理准备的市场经济冲击下,能有几人独善其身?只是我认为一时迷失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辈子就此迷失,未免令人觉得不值。
建筑师毕竟为生活所迫,多年的清贫,在此时大好辰光何必自命清高?我说有钱不赚的确是孱头,然而在数钱时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心和理想,只能说明本身就没有责任心和理想。
师弟对我说一位老师在联系业务时将他们的作业遗失,而旁边其他工程师说在其他高校也有此现象,我深深痛惜,功利主义不可能消亡我痛。心的是功利主义成为主流后,责任。 O 和理想的丧失!这些人如何为人师表?
我非常怀念二三年级时,大家真诚探求建筑之梦、大师之梦,忽然有一天,私活大倡,同学都各行其是,再也没有人讨论建筑了,有的只是讨价还价,成了小商贩了。
现在每个人都有了些积蓄,都有了些时间,是不是回到理想之中去呢?我真的很欣赏楚留香,接受世上的潮流但头脑一直清醒。
四、机会主义
这些东西都是相互联系的,都是一个事物不同表现形式,我最反感机会主义者,因为他们都是虚伪的,他们总是在掩饰,总是希冀一举几得,又名又利,永远站在朝峰又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建筑界的体现就是人云亦云。
现代主义在中国遭到诟骂,仿佛中国深受现代主义的毒害似的。
我们的建筑教育沿袭自杨还宝、梁思成先生,这是美国宾大的传统,我们从未真正投身现代主义运动,我们几十年前,不是在边缘,就是停滞,就是复古和折衷,现代主义的革命精神从未点燃过我们的建筑之灯!
有些人,以外国思潮为思潮,投身这个机会,站在中国论坛大声斥骂,以开批斗会的架势痛斥现代主义,来竖立自己在中国的理论形象,这些机会主义者以后现代主义的在中国的始作确者形象出现。可是他们以教条主义理解后现代主义,以实用主义运用后现代主义,曲解后现代主义,于是在中国,格雷夫斯、 Johnson ,文丘里的标志加以不分地域和场合的使用,以至北京的厕所出现 Johnson At —以大楼的 Top ,或者把复古东西以后现代主义面目重又死灰复燃,一时喧嚣直上,这正是机会主义者的危害!
机会主义者对理论浅尝辄止,正是如此却又有文棍的习气,一经他们的涉足,便要成为教条,罗西、矾胄新、安藤、西扎被“具体化”了和“形象化”了,仿佛真是生来这样,他们高谈阔论发表文章,一知半解,正如我在前面所说的,由于这些人的存在,在中国要形成系统和独特的理论框架成为不可能,这些人没有远大理想,对功利的追逐强于常人,成为富翁更要成学术权威,记得其他专业有个笑话,湖南有个博士导师在开公司之余带了 32 个博士,真正是天才!
我可以容忍前三者,必须打击第四种人。
但是我对未来有信心,在与低几届的学生交谈,在与卓有经验的设计院老总交流,在经济的发展走上正轨,在大家的修养提高之后,这些东西不会成为主流,我从没指望它们的消失,但是希望健康、诚实、开拓精神成为主流,而这段混乱的日子的短一些,也许经历现在这段思想和人生观的迷调和混乱才新的希望的诞生之所在,也是我们重新认识孔子和马克思价值一样。
结构
结构师是我们理想得以实现的关键。
可惜在传统教育中,建筑系的人轻视结构系,而结构系的同学因为先天不足带来的自卑感而对建筑系的学生产生抵触情绪,一直到实际工作中,相互在合作与不合作中建设祖国。
要知道,伟大的建筑背后必有伟大的结构工程师, Arup ,奈尔维们不仅是工程师,更是富有激情的艺术家,他们伟大之处跳出了结构力学的束缚,游刃有余地创造前所未有的形象。
在中国的院校中,结构工程师训练是机械的和现实的。似乎艺术与科技是相抵触的,工程师除了计算很少去体会建筑之美,他们更多把自己当作一个工作者,而非创造者,他们被训练得小心谨慎,对于结构的原则也是教条的。在原则之下可以灵活,原则之上则汗不敢出,这种小。心谨慎传递到建筑系,那些学习上不求解的老师便无奈何地对学生说“结构上有困难”,于是这便成了建筑系学生学习中的障碍,许多造型因此被放弃,而另一方面,建筑系对结构的轻视,使得许多学生对结构体系没有概念,所以设计中墙与柱的概念混淆不清,而经验是,大学 5 年几乎没有人明确柱距与柱截面的合适尺寸,使用的只是方与国柱,挑出的 2m 犹豫不决, 5 年中只知道破框架,承重墙,其他结构体系被太昂贵和不实用一言蔽之,从而束缚了建筑系学生们的创造性,因此,许多建筑师的不理解结构的生命力,北京的英东游泳馆便是一例,做作的装饰被当作结构来夸张的表达,矫揉造作的形式令人啼笑皆非,现在上海的 8 万人体育馆正步后尘。
我有幸在中国有数的几个结构大师之一的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才知道,结构师与建筑师互相协调合作对于一个重要作品的产生是多么重要呵!许多在学校时被认为不可以用的手法,被结构工程师解决的从而升华了作品的品质,内心谕悦无法表达。
江总对我说“结构体系明确合理是美的,是便宜的”。一旦突破
旧的结构概念,你的思路天马行空,你体会了盖里,佩利们在创造千变万化的造型时的快感和绰绰有余,你觉得杰作离你不远了,如果学校在教育中加强双方的合作,以自己优点去激励对方,而不是去打击对方,我们便会有了更多象金茂、森大厦这样在结构和造型上都成功的作品。
修养
我认为建筑师的修养是全面的,是高要求的,建筑师的感觉是灵敏的,建筑师的情绪是愉快的。建筑作品是无时不刻与人相关联的,建筑师应当通过自己的作品把乐观和愉快的情绪传递给人们,至少,在当今社会,建筑作品应当直接体现人文气息,体现关怀和乐趣。
大学的教育是纯专业,老师从来都是就专业而专业,很少涉猎其它,这样结果是,学生和老师都没有广阔的眼界和博大的气势,设计的东西不免缩手缩脚和不伦不类。
应当鼓励建筑系的学生多一点兴趣,多读一点书,多体验一下人生,多涉猎一下其他艺术,其他领域激励人心的成果可以提高自己对建筑的理解。
Foster 酷爱直升机,努尔维醉心于电机,这些领域在设计上的优异经验激发他们的创作灵感,从而在建筑设计中时时别开一面,建筑师应当以极大的兴趣去关注科技与艺术的发展,建筑师具有工程师明晰的思想和艺术家设计的才华,艺术与科技相互影响,建筑师首当其冲。
没有修养的建筑师的作品是乏味的,无趣的,属于立即应当可以炸掉的,多年的职业的教育,我们学校习惯了就职业论职业,稍有联系的也只局限于绘画和雕塑以及音乐,其实生活千变万化,建筑师的乐趣便在于将各种行业的千变万化综合在建筑中,他的作品处处令人欣喜,处处令人回味不已。
有修养的建筑师脱离了低级趣味,他不是偏激和颓废的,他宽容而富有创意地接受新事物,他们不分贵贱,无论大小地暗示他们的修养,一些所谓层次不高的东西也在他们手中变得令人亲近。
没有修养的建筑师手低眼低,最终是低级实用主义者。
有修养的建筑师纵然能力不够,但有一颗谦虚的心,有修养的建筑师有责任心,这个群体的扩大便能制止浮躁在建筑界的蔓延,可惜现在浮躁的风气到处都是一些机会主义者上下其事,此时有修养的人便更能让人尊敬,大学中我曾经遭遇到攻击和低毁,但也有不少老先生以宽容的心情鼓励我。
修养对青年人尤其重要,良好的素质不仅来自专业职能,更来自文化修养和品德修养,后两者能便专业修养提高到大师的高度而丧失了后两者,只能沦为一个匠人或者“商贩”,少一点专业的素质,不要紧,更重要的东西不在此,我从来认为眼高手低,也值得称赞的,因为眼底的人手也不会提高到那里去,眼高是手高的基础,我们修养倘若是全面的,我们的思路更会更开阔,做设计更得心应手。
注意自己的培养罢。
结束语
这不是什么宣言或是挑战书,我性格中缺少斗争的勇气,这些话是想说而过 3 、 4 年才写出来,只是希望在现状这种很迟钝状态下有一些刺痛。
说实话,对于建筑界的未来,我很有信心,只是希望象邓小平同志所希望上海的改革一样,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