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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屈 菡 如果把苏天赐比作一本著作,那么他是20世纪中国美术史上极为重要的一部——内容磅礴而情节曲折,融汇中西又独具风格。然而,时至今日,世人对他的“阅读”才刚刚翻开,对其艺术价值的认识也远未深入。日前,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举办的“调和中西——苏天赐艺术研讨会”上,国内美术界专家学者进行了深入探讨,希望借此总结20世纪中国美术的成就并追寻现当代美术的发展规律。 从“黑衣少女”到“铁姑娘” 苏天赐,1922年出生于广东阳江,21岁时考入国立艺专西画科,跟随林风眠学习。1948年,重返国立艺专,并协助林风眠画室工作。在其人生的后50年中,他一直任教于南京艺术学院。2006年病逝。而即使躺在病床上,苏天赐仍笔耕不辍,写下了万字的自传体文章《我站在画布面前》。 油画《黑衣女像》是苏天赐艺术创作成熟及清新优雅风格形成的标志性作品,此画作于1949年,然而由于后来意识形态等原因,苏天赐的艺术创作被当做资产阶级形式主义的毒草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屡遭批判。文化大革命中,《黑衣女像》被红卫兵抄没,下落不明,直至1979年才失而复得。这幅油画于1997年首次公开展出于“中国油画肖像画百年展”,被公认为中国油画史上的经典之一。 跟早期的那种文弱、娟秀的女性描绘全然不同,苏天赐1975年创作的《妇女队长》描绘的则是铁姑娘的豪情,体现出一种新时代的审美趣味。“为什么会从‘黑衣少女’转向‘铁姑娘’,其实是有政治原因的。”南京艺术学院副院长刘伟冬通过翻阅档案了解到,由于《黑衣女像》完成后便挂在自己房间,让学生参观,苏天赐被学校认定为传播资产阶级形式主义内容,这使得当时的他非常被动。因此,到苏北农村写生时,苏天赐便画了一系列所谓工农兵形象的作品来回应,以此来说明这类题材他也能画。这类创作还包括1952年的《女社员》,以及后来的《苏北姑娘》和《渔民》等。 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更愿意把这种改变理解为自觉,“苏天赐一生的艺术创作都没有离开我们整体的社会文化氛围,在这个意义上讲,他是一个在文化上入世的艺术家。” 重回梦里江南 改革开放后,年届花甲的苏天赐迎来了艺术创作的第二个黄金期,一系列风景画创作将他的艺术推到了更高的境界。从《我站在画布面前》的描述中可以感受到他当时的欣喜:“我面对着辽阔的江面,看那江风梳理着岸边的新枝,令我又想起当年在海风追逐下那片云影奔驰着的故乡大地。我还是我,可是此时我又忘了有我,我只想融入,借画笔的挥动把自我化成一片斑斓。” “到了新时期,苏天赐的作品就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色,达到了一个新阶段。”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陶咏白说,当她看到苏天赐在新时期的风景画时,受到极大的震动。画中的江南优雅、委婉、韵味适中,把水乡雾蒙蒙的水气和浓浓的感觉都画入布中。 “之所以能成为独立风格,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越来越趋于意象的表达。”范迪安表示,苏天赐越到晚年,关于江南的描述越多地上升到宏阔的大视野中,甚至把江南的地面当做一个宇宙来画,所以他的景色是宽阔的,地平线是高远的,特别是画出了半具象、半抽象、混沌的、整体的江南世界。 《美术》杂志执行主编尚辉则从苏天赐的风景画中读出了人文气质。他认为,油画本土化是20世纪以来中国油画的一个最重要命题,因为南方和北方的自然与人文环境不同,便出现了最重要的两大学派,一个是写实性学派,一个是印象主义学派。一般来说北方注重写实性,而南方特别是江、浙、沪的艺术家更注重意象性的本土化探索,苏天赐便是这其中的重要一位。 “他在意象化的造型中,把树、花完全作为一种生命和情感符号来描绘。这也表现出他的人格精神,一种坦荡、淡定、从容的品格。”陶咏白表示,苏天赐的风景画将作为意象画的经典留在历史里。 艺术信念坚定不渝 “好好地研究一下20世纪的美术史、文化史,就会明白这些先驱们提出的口号都是有策略的。”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邵大箴表示,调和中西也好,中西融合也好,最重要的是把西画引进到中国来并生根发芽,结出果实。这个新品种既有西方的基因,又有中国传统艺术的根基,似乎味道不中不西,但它基本的情调、格调、趣味应该是中国的。 苏天赐坚持着这一艺术理想,虽然他没有像老师林风眠一样最后以中国画的工具来创作,而一直坚持用西洋画的工具,但在他的创作理念和审美追求里,已经灌注了很多中国人的思维和情感。1987年,苏天赐受文化部和中国美术家协会派遣,赴法国考察艺术,他流连在卢浮宫、奥赛美术馆、蓬皮杜艺术中心、现代巴黎艺术馆中,寻觅毕加索、库尔贝、马奈的足迹。多年之后,他对“调和中西”的理解这样表述:“如果说西方文化重智力开发,东方则重在心灵的提升。其实智力和心灵正是人类文明的两翼。共同振飞才能鹏程万里。” “在20世纪中国美术史上,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是具有代表性的大家,而接下来则以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苏天赐为杰出代表。”作为苏天赐先生的忘年交、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所所长吴为山表示,赵无极和朱德群以西方文化为背景来实践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吴冠中则是到西方取经,并把这些优良传统引进到中国,实现和弘扬中西合璧;而苏天赐一开始便师从林风眠,继承并不断发扬他“调和中西”的文化理想,在本土实现油画的民族化。 虽然苏天赐在有生之年并未得到美术界、批评界的足够了解和充分重视,但他一直都保持着从容与自信。这与他的心态有关,当然,更重要的是源于他内心对艺术的热爱。正如他曾在文中所说:“我在这个绘画的世界里看到了一条永不枯竭的长河。它的波光折射出自然界的幻影,流淌的却是人类的心灵,是人类的哀愁和欢乐。有时激越,有时凝视,但绝无冷漠。他们熠熠生光,奔腾回荡地与人类的生存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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