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访中华艺术宫筹建办主任施大畏
专访
把中国馆变成中华艺术宫,核心在于通过这样一个特大型的美术馆建设,提升人的精神状态和文化素养。从把最美的文化艺术交给普通公民这个角度来看,也许此举能真正对上海的国际文化大都市建设起到一个“看不见的”支撑作用。
早报记者 高剑平 摄
东方早报:把世博中国馆变成中华艺术宫,最核心关键的问题在哪里?
施大畏:国际文化大都市的建设,关键还是要解决文化民生。怎么提升中国人最起码的公德?文化惠民是其中关键问题。把中国馆变成中华艺术宫,核心在于能否通过这样一个特大型的美术馆建设,提升人的精神状态和文化素养。从把最美的文化艺术交给普通公民这个角度来看,也许此举能真正对上海的国际文化大都市建设起到一个“看不见的”支撑作用。在名画面前,走进浩瀚的中华文化中,对提升公民文化艺术素养也有了支撑。规模这么大的、由政府支撑的现代化的艺术馆,在中国也是第一个。对观众来说,这首先是享受,其次是想像力。曾有中国人缺少创造力的说法,那么当当代艺术的体系建立起来,中国人的创造力自然会被激发起来。这不是临摹,而是创造。而且这么多年来,这方面的工作是比较少的。中华艺术宫建起来,其中容纳那么多“话”,要告诉别人什么?我觉得,历史慢慢积淀,形成艺术,通过历史看中国的艺术,通过历史看中国人的品位。王安忆在今年书展的话让我一直记着:很多很多历史留下一点传统,很多很多传统留下一点品位,很多很多品位留下一点艺术。
让群众都能进入美术馆,那么国际文化大都市的概念就起来了。硬件谁都有,但国人对尊重公共艺术空间的规矩似乎还不太懂。如果能拿出那么多好画让大家看看,来讲个品位、传统和艺术,这样对上海乃至全国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东方早报:中华艺术宫与过去的美术馆之间有什么区别?惠民这一方面,会不会有所改变?
施大畏:开馆季的展览里有最经典的作品,国外部分有来自奥赛博物馆的展览。过去我们的美术馆就是美术展览馆,现在我们要展示藏画,学术部门需要有研究。中国近现代的美术怎么梳理?从理论的角度去梳理。目前,整个美术界在这个问题上还没有形而上的研究。上海要研究上海文化的特点,也要从研究江南文化开始,即从宋室南渡开始研究,那么所谓海派的含义就加大了。
之前中国馆里飞机场一样的地区馆,就是现在的名家馆。设计时最大的纠结是必须保留世博元素。《群仙祝寿图》长18米,也会做一个较小的3D版本,这样对名著的普及有好处。美术馆不能变成大卖场,人流也必须控制。作为中国馆的后续,多媒体的《清明上河图》还是个热点。多媒体的《清明上河图》需收费20元,奥赛博物馆的特展收费也打包在里面——这都是象征性的收费。
东方早报:国外的美术馆来展出自己的重要藏品,对由中国馆改建成的中华艺术宫有些什么要求吗?
施大畏:33米层会展出“来自世界的祝贺”,外国博物馆的技术人员都会先行检查技术指标。毕加索画展曾在中国馆展出,很多参观者都说看不懂。我们中国人为什么看不懂毕加索,因为中国绘画都是两维的。欧洲文化是具象到抽象,我们中国文化是抽象到具象。
今年12月法国蓬皮杜中心还会在当代馆做一个当代艺术的起源,梳理从马蒂斯到现在的艺术史。这会让中国老百姓懂得西方的当代艺术是怎样一路走来的。
我一直想做一种国际上交流的文化比较,那可能我们真的走到世界上去了。
两馆都在做着文化惠民的事,本身是个挑战。
东方早报:策展方面会做到与国内其他美术馆有什么不同吗?
施大畏:中华艺术宫想打一个中国牌,其策展团队不是美术馆养的一批人,而是根据策展主题,向社会招聘、向全国招聘。比如,有人专门研究海派文化,有人研究江南文化,我们会借这些外脑来服务于策展。策展团队是通过社会上的力量集结,并为我们所用,他们之中会有来自上大美院史论系的学者。运行机制上,我们不养一批策展人,研究宋元的、研究当代的学者,都可以来做展览组织者,策展上我们也可以向全国招聘,策展方案需通过学术委员会的审定,纳入并制作中华艺术宫每年的策展计划。国际上的惯例,策展最起码要有两年筹备期,而目前国内两个礼拜就可以做一个展览,显然处在很初级的阶段。中华艺术宫必须要有一个完整的策展计划,这个计划要报到学术委员会,经过审定之后通过理事会批,再让馆长去执行。北京的大腕和世界上的著名策展人都是我们要吸引的对象。上海双年展的策展人基本上都是国际上的,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中华艺术宫就是全国性的乃至国际性的。通过中华艺术宫这个平台,做一个中国文化和外国文化的交流比较。我们今后要做的展览就是中国的绘画和国际上的绘画的比较,那样我们就真的走出去了。
东方早报:国外的美术馆里,孩子们都可以席地而坐上美术课,中华艺术宫的教育功能如何体现?
施大畏:中华艺术宫的“斗拱”里展览“海上生明月”,从海派吴昌硕、任伯年开始,从土山湾的油画、海派国画,1930年代的版画,1950年代的宣传画,1960年代的连环画,一直到现在,对上海一百年的美术发展做了一个完整的学术梳理,突出上海。
最大的困惑是,中国的博物馆之间,藏品难以调配。我在法国奥赛博物馆常见一群群小孩子席地而坐,老师一幅画一幅画地讲,在博物馆上美术课,令人感动。而我们的学校里最大的问题是只教学生技术,我在博物馆发现有一个妈妈给孩子买夏加尔的画册,我问他看得懂吗?她回答不管看得懂看不懂我要让他看。我希望以后美术馆起码是美术教师学习的地方,现在我们的美术教师什么也不懂,教我们的孩子画梅花兰花,孩子们出来就是一个工匠。我在中国台湾看到孩子们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写东西,他们说,老师让我们在博物馆里找答案。
上海有200件林风眠作品,这是最经典的。2005年我们想拿500万元去香港找张五常收藏林风眠后期的画,领导批了,但是财政一直没给钱,当时100万元能买到一张,现在500万元都买不到一张。为什么中华艺术宫起来,我悲哀中有兴奋,无论如何,美术有地位了,当初叶卡捷琳娜收藏了100多张马蒂斯的画,我们现在收藏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对美术上的投资太少,国际文化大都市必须有歌剧院、美术馆,上海也应该有个“奥赛博物馆”。“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如果对美术能够早一点关注,我们今天的藏画还能多许多。好在我们有画院,有4000多件的藏品。我们现在开始以后,可能还要费十年、数十年之功,可能有成就感,刚开始,路很远。相比卢浮宫有40万件藏品,费城有20万件,我们差太远了。中华艺术宫可以展出作品1500件,一次可以看四五个小时。还要把导读工作做好,引导观众欣赏。开幕500件作品要有完整的导读文字,经过专家认定。画家走到市场,经济价值走到艺术的评判标准,就有缺失的问题。我们要通过中华艺术宫加大投入,不能保证每张画都是经典,但是这个工程就是个经典,从鸦片战争到现在的美术历史,要做记录时代的作品。美术上要有精品力作。
东方早报:会不会引进一些前卫另类的画作并展出呢?
施大畏:上海建立当代艺术博物馆就是体现了上海的自信和雅量。岳敏君前年愿意出2000万元,想获得政府体制内资助的双年展认同。批判现实主义也是可以的,只要不太过,都可以。上海有一批艺术家参加革命的,版画水平特别高。为什么二三十年代,一些大师会聚会在上海,吴冠中、林风眠、吴湖帆为什么会留在上海?上海为什么留下那么多革命画家?为什么会留下贺友直这样世俗文化的代表,这也是和上海的市民文化有关。这样梳理,必须讲历史,不讲历史不明白,里面有文化现象,这就是文化背景,是源于上海的包容、开放。为什么我们现在的年轻画家,技术都很好,却画不到点子上,要从个性的角度走到共性的角度。
东方早报:那么大的馆,有没有那么多藏画供日后的长期展出?如何管理?
施大畏:老做水墨怎么能和国际进行观点、理论上的对接?我前不久与泰特MORDERN的博物馆馆长一起用餐时说,我们的筷子是抽象的,你们的刀叉是写实的,所以我们中国艺术本质上是抽象的,中国的东西最当代了。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作品,在法国展出的时候被人问:“这个画家在哪里?”我觉得必须有学术梳理,中华艺术宫才能走到世界上去。开幕半年(也许)很红火,但是半年以后呢?所以要堆积历史。建筑本身是新的,画也是现代的接近海派的。今后中华艺术宫是全国的,只不过是上海在操作。学术委员会的许江、范迪安都有学术高度,还有“长三角”的概念要起来,江南文化是绕不过去的,南京的六朝古都,宋室南渡、南迁这个点,可以从这个线索来做收藏。
东方早报:中华艺术宫和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如何配合?
施大畏:上海当代博物馆是个“大烟囱”,中华艺术宫是“大阳台”,一个是创意设计的源头活水,一个是普通百姓享受经典艺术的殿堂;一个学术定位于当代艺术中国,一个是研究近现代中国美术的起源和学术定位。两个馆明显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