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花巨资引进包豪斯?这些将近百年前的设计作品,我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去买它?我个人觉得它有三个非常重要的意义。
第一,引进中国制造的思想库
我们谈中国创造,中国创造缺什么?缺原创。原创源于何处?中国有波澜壮阔的当代生活,渊远流长的文化传统,如何从中产生中国制造、中国创造的深层思想?我认为,包豪斯是个开端性的文化现象,我们可以在这些藏品的背后找到各种源头性的思想。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引进的不仅是一批藏品,引进的是思想,是一条思想的河流。
bauhaus不仅是建筑,而且是建造,包豪斯是关于建造的场所。大家不要小看“场所”这个词,“场”是一种互相关系的总和,“所”是归宿。一战之后,德国战败,作为一个战败的国家,一方面在道德上、经济上被击垮;另一方面,魏玛共和国却释放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的重要体现就是建造。建造是作为一种生命力的表达,是这个国家重新爬起来的群体信仰;进而关于建造的设计则被他们视为塑造更加美好、和谐、民主的德国社会的一种重要方式。
1919年《包豪斯宣言》充分表达了包豪斯倡导者格罗庇乌斯的思想,这个思想归结起来有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在建造的旗帜下,设计应当是艺术与技术的结晶。这个思想对于整个20世纪的设计都意味深长,对于今天创新型的中国尤为重要。第二个方面是把工艺技术提升到和视觉艺术平等的位置,从而消解传统的等级划分。此前新兴资产阶级生产的东西是有阶级身份的,但是到了这里,包豪斯要把这个手工的力量,把工艺技术提升到一种和世界艺术相等的位置。第三个方面是要建立一个同盟,让艺术家、工艺师和手工业者通力合作,推动社会变革和工业生产,要打通这一切,让所有的劳动者联合起来创造自己的家,创造自己的场所。
所以,在这里,建造是创造力、社会活动的集大成者,过去我们常说“建筑是创造性活动的集大成者”,我个人觉得不应该只是“建筑”,其实应是“建造”,它包括建筑也包括其他的制造,它是创造性劳动的动名词。
历史上的包豪斯不仅是一个纲领性很强的学校,而且本身就是一个理念,就是一个新思想的源头,就是一个促进社会更新的艺术运动。我们今天引进的不仅是一批藏品,也不仅是一个学校,我们引进的是一个新思想的源头,是一种促进社会更新的理想运动。
我们可以回过头来看刚才讲的,包豪斯这个群体,出于对建造的重视,带来对材料、对功能的重视,强调功能,房子就是居住的机器,凳子就是坐的机器,强调功能,强调材料,进而出现了简约和标准化的倾向。简约,方形、圆形、三角形、直线、曲线最简约。简约的背后是标准化,由于这种标准化带来“少即多”的构成思想,推进了代表机械美学精神的标准样式,进而倡导工业设计的大众灵魂,形成将批量生产推上历史舞台的现代乌托邦思想。批量生产如何登上历史舞台,包豪斯功不可没,包豪斯如何能做到这一点?标准化样式,如何能够标准化?简约。如何能够达到简约?蕴涵社会变革的大众灵魂。
所以包豪斯是一个思想的运动,是一场社会的变革,最后落实在教育,强调手工的训练,上手的训练,美院的学生首先是劳作,要有很多的实验室,让他们在这里劳作,让他们在这里能够形成一种上手的思想,代表专业手工技术和合作思想的重视,从而带来一系列我们今天讲的艺术教育的革命。所以我们今天建筑院校、设计院校的教科书第一页打开,为什么都是包豪斯,为什么说包豪斯是他的起点、里程碑,道理就在这里。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引进的是关于中国创造的思想,这一举动向世界宣示,中国不仅向世界引进技术,引进设备,而且引进思想,并以这种思想的研究和传播为方法,追问自己的问题。引进包豪斯所追问的问题,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是全球境遇下中国制造的问题,我们要在这个高度上来开启中国的创意和内涵,来塑造新一代的创造主体。这个思想库,担负的是这个使命,它要打开的是我们自己,他要追问的是此时此刻中国创造。
从全国意义上来说,引进包豪斯藏品的第一个意思,是引进中国制造的思想库。
第二,营造杭州创意的动力源
近年来,所有城市都说要打造创意中心。打造创意中心不是仅把老工厂包装成特色宾馆、特色画廊和工作室等,实际上我们在这时候引进包豪斯,就是引进杭州创意的动力源。通过引进追问自己,寻找今日的设计和我们所处的时代地缘的关系,厘清问题意识。大部分人讲设计,都是隔靴搔痒,没讲到根本。设计的根本是什么?是设计我们的生活方式,包豪斯系列藏品里会给我们启示。
譬如说贝伦斯的那几个茶壶,其实并不仅是美的问题,不仅是造型的问题,而是贝伦斯在一百多年前所思考的标准样式中的大众灵魂,因为要批量生产,所以基本造型就是八边形或圆形,在两个形里不断进行实验。还有霍夫曼名为“用来坐的机器”的椅子,它的外形就像发动机的传送带,但是它的叶片可以移动。它告诉我们,这个椅子是给人坐的,漂亮不漂亮不重要,是否符合使用功能更重要,看起来是个造型,但道出的是关于身体工学的理念。此外,还有阿尔托的杯,最早的创意是芬兰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它道出了芬兰的诗意家园,从中揭示了有机设计的理念。
所以关于包豪斯的藏品及其研究将开启和深化我们对藏品设计的理解,推进杭州创意品牌的树立,将使我们能够由此来打造杭州国际级的创意产业中心。
第三,塑造一流美院的世界观
一流美院就要有一流的收藏,独特的收藏将带有独特的思想品质,可以从中看到一个独特的精神谱系。这里可以看到一个文人的谱系,它令我们敬仰,独特的收藏后面就是一个独特的思想谱系。包豪斯这个谱系的收藏,是世界上最大、最完整的西方设计收藏,也是中国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系统的西方艺术品收藏。它无疑将成为美院未来培养一流人才的重要平台,从此以后同学们在校园里就可以看到世界,从中琢磨设计和生活的关系,开启心智。等到我们这个博物馆建成之后,每个周末,杭州市的年轻父母们,将带着他们孩子来看包豪斯收藏,在山上走走,再看看民艺收藏,一天之内把中国、世界走了一遍,这样环境熏陶下的孩子,可能才是我们真正的未来的创造者。
我反反复复地强调,这批藏品顺利引进只是开始,需要研究、挖掘,否则它的存在便没有意义。引进它不只是要研究它,还要研究我们自己。我们有四个方面的规划。
首先是研究的规划:成立包豪斯研究院,开始系统地梳理和出版这批藏品。确定研究框架,逐年确定主题,分段推出,每一年召开国际研讨会。面向行业,对口定向服务。家具、器皿等刚好是浙江非常重要的制造业门类,我们将面对这些门类,进行定向的研究服务,推动中国创造。
其次是展示规划。我们将建造中国包豪斯国际设计艺术馆,希望这个艺术馆在杭州市和浙江省的支持下,建设成为中国的一个著名博物馆,亚洲重要的设计博物馆,使之真正发挥思想库、动力源的作用。除此外还要配合每年的研究框架,逐年进行专题展,跟世界更多博物馆进行交流。
再次是教学规划:招收包豪斯国际设计艺术研究的研究生以及博士生。今年的博士招生已经开启,今后继续招收这方面的研究生,甚至博士后层次。此外基础教学部的设计基础教学要开设专门的包豪斯艺术课程;举办包豪斯国际设计艺术研究和进修班等。
最后是产业规划。产业规划是一个大规划,这个规划太大了,欢迎大家与我们共同参与。
最后简单介绍一下收藏的几个特点:
1.前瞻性。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专门为这个事情开过两次省政府协调会。杭州市高度重视引进这个项目,充分意识到它和杭州创意产业之都的紧密联系,把它放在市校战略合作的重要位置,中国海关也给予特殊支持,特事特办。如果没有一定的前瞻性和文化责任感,这批收藏无法落户杭州。
2.专业性。专业方面我们做了认真考察,在全国专家中聘请专业考察团,进行专业的评审和讨论,我们学校也开了多次会议,考察藏品的价值、引进的目的等,可以肯定的是,这样一批收藏已经超过柏林的包豪斯艺术馆的收藏。为此我们专门准备了临时库房,在运输包装和使用管理上强调专业性。
3.学术性。资料的采集,包括研究生招生,未来5年的规划等方面都非常强调学术性。学校将建构学术的梯次,做好学术性的收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