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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在纳粹牛粪上的鲜花

发布时间: 2010-12-05

  连最苛刻的评论家也无法否认莱妮·里芬施塔尔的艺术成就,她对艺术有种敬畏,她要成为艺术界的亚马逊女王。可惜的是,这朵艺术之花插在了第三帝国的牛粪上。

《极权制造——莱妮·瑞芬斯塔尔的一生》 [美]斯蒂文·巴赫著 程淑娟  王国栋译

新星出版社 2010年7月第一版 530页,42.00元

  莱妮·里芬施塔尔(按德语发音应为里芬,而非瑞芬。笔者注)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传奇式人物,她有着过人的美貌和才华,却在前半生和希特勒的纳粹政权纠缠不清。在法西斯战争胜利六十五周年的今天,该如何评价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的女性呢?美国传记作家斯蒂文·巴赫的《极权制造——莱妮·瑞芬斯塔尔的一生》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一个普通女孩的成名之路

  1902年8月22日,莱妮出生于柏林工业区边缘的威丁区,父亲阿尔弗雷德·里芬施塔尔是名管道工,身材魁梧,金发碧眼,一个纯粹的雅利安人。母亲贝莎·里芬施塔尔也是双眸黑亮,婀娜多姿,貌美出众。

  莱妮很早就开始阅读,五岁时看了《白雪公主》的演出,从此便对舞台热烈向往。母亲贝莎也一直梦想有朝一日登上舞台,并“生出一个著名的影星女儿”,莱妮自小就承载着母亲的梦想。她自我设计,小她四岁的弟弟海因茨成了道具,姐弟二人经常进行“演出”。中学时代各个学科成绩平平,只有体育优秀。再则她还喜爱童话,十五岁了还痴迷于“很久很久以前”的虚妄之旅。

  一战结束,德国社会动荡不安,莱妮置身事外,在母亲资助下开始学习起她梦寐以求的舞蹈来。街头传来的枪声也没能打乱她的舞步,她以勤奋来弥补学舞起步太晚的缺陷,在她升入芭蕾舞班之后,显露出她的耐力和天赋。在舞蹈学校学习一直瞒着父亲,当他得知女儿学舞,大发雷霆,威胁要和母亲离婚。莱妮表面妥协,说放弃舞蹈,去了寄宿学校,但她随身带去了舞鞋。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该寄宿学校还有戏剧表演课。

  莱妮自称发育晚,二十一岁时失身于一个三十九岁的网球明星,完事后球星掏给她一张二十美元的票子,说是以备打胎之用,如果怀孕。“自此之后,她便放荡不羁,对性持开放态度。她的很多性伴侣都是事业上对她有帮助的男子,也有外表上对她有强烈吸引力的男子。”(277页)她的健美,她的女性魅力使她在男性世界里所向披靡,一个名叫索卡尔的经济奇才、犹太银行家成了她的粉丝。在他的策划和资助下,莱妮在慕尼黑市中心音乐厅进行了第一次职业演出。舞蹈服是母亲亲手缝制,所有舞蹈都由她一人完成。她那翩若惊鸿,婉如游龙的舞姿得到了绝对的肯定。

  在慕尼黑演出之后的第四天,亦即1923年10月27日,莱妮又在柏林首场演出,座无虚席,取得了更大的成功。《亚历山大广场》的作者,著名作家多布林,曾这样描绘剧院的场景:“尽管大雨将要倾盆而下,观众没有一人带来雨衣。他们宁肯花几百万买一张票,却不愿为了存放雨衣另外再支付衣帽间的费用。”(28页)须知,那时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联袂而来,天文数字的通货膨胀席卷德国。作为舞蹈演员获得了“不曾料想、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成功”(33页)之后,莱妮便要进军前途看好的电影业。

  高山电影是莱妮当时的最爱。它的外景在大自然之中,它是在高山之巅,在皑皑白雪和耀眼的阳光下拍摄。影片中的人并非专业演员,多是滑雪和登山运动员。它迎合了德国观众的民族感情,甚至可和美国好莱坞的西部片相抗衡。

  在索卡尔的运作之下,他们结识了著名电影导演范克,后来莱妮参演了范克的《圣山》。她在《圣山》里扮演舞蹈家迪奥提玛,一跃成为德国高山电影中的明星。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莱妮周旋于索卡尔、范克、与其演对手戏的男演员特兰克和摄影师施耐博格之间,可说是 “电影男人双丰收”。《圣山》公映后被称为是一部杰作,是德国人民“得以重生的圣山”。从此以后,莱妮的演艺事业一帆风顺,一步步走向上流社会,跻身当时德国最著名的女明星之列。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可惜的是,莱尼对希特勒向来情有独钟。在1932年3月见到希特勒之前,就曾阅读了《我的奋斗》,“在火车上,在拍摄背景下,在山间小溪旁,我都在读这本书,它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106页)。“看上一页就能感受到其中所体现的疯狂的自私自利和极端的泯灭人性”,一位德国历史学家这样评价《我的奋斗》,而莱妮却读得如痴如醉。

  1933年1月30日晚,正在达沃斯和朋友聚会的莱妮接到国会议长赫尔曼·戈林的电话,向她告知希特勒被任命为总理的“特大喜讯”。目击者说她这时表现出“一种近似晕眩的喜悦”。5月她从瑞士回到柏林,纳粹已用霹雳手段夯实了极权专制的根基,正如费斯特所说,“在民族主义的掩护下正向纳粹主义高歌猛进。”

  希特勒打天下靠宣传,坐江山也是靠宣传,他的宣传干将就是戈培尔,“希特勒万岁”(Heil Hitler)就是戈培尔的首创。而莱妮则被戈培尔赞扬为“所有明星中惟一能理解我们的人”。

  希特勒建议莱妮和戈培尔一起负责电影的“艺术方面”。纳粹每年都要在纽伦堡举行党代表大会,游行和演讲演变成气势恢宏的各种仪式。希特勒准备在1933年8月30日到9月3日举行掌权后的第一次党代表大会,希特勒亲自点将,要莱妮将此次大会拍成电影。希特勒将该片定名为《信仰的胜利》,莱妮接受了拍摄任务。

  莱妮通过拍摄这部电影,明白无误地上了纳粹的贼船。希特勒派飞机接送她往返于柏林和纽伦堡之间,拖着曳地晚礼服向观众行希特勒式的敬礼之际,与希特勒、戈培尔、罗姆同坐在包厢的时候,莱妮该是多么神气活现,志得意满,与有荣焉。希特勒送她一辆奔驰轿车和两万马克,应该说是丰厚的酬谢吧。

  接下来希特勒又指定莱妮全权负责《意志的胜利》和《自由之日》这两部纳粹宣传电影。这三部合称《纽伦堡三部曲》的电影让莱妮成为纳粹在电影界最得力的宣传干将。随后的《奥林匹亚》更是让她名利双收。

  1936年要在德国举办奥运会了,希特勒深知其中的意义,也深知宣传的潜力,他对莱妮·里芬施塔尔说:“除了你,还有谁能制作一部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电影呢?”《意志的胜利》使得希特勒取信于德国人民,而奥运会电影则是取信于世界。影片拍摄经费为一百五十万马克,莱妮个人酬劳为二十万马克,两者都数倍于通常的数额,莱妮为此“欣喜若狂”。

  1936年8月1日奥运会开幕时,摄影机被装在飞船、轻型飞机和气球上在空中飘飞;被隐藏的自动摄影机也在随时随地地拍摄。戈培尔使柏林奥运会成为第一次电视转播的奥运会。莱妮身穿灰色法兰绒裤子,戴着一顶骑士帽,她试图给人一种永远不倦工作的印象。

  戈培尔对莱妮及其团队的工作赞不绝口:“摄影精彩,一个巨大的成就,十分感人。莱妮真是才华出众”;“元首对这部电影的成功喜出望外。”这一影片要以四种语言发行——德语、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奥林匹亚》最后是在1938年4月20日试映,以庆祝元首四十九岁生日。影片制作花了两三年时间。此前莱妮写道:

  多年以前,元首曾说,如果艺术家知道在一个更伟大的德国有那么多伟大的任务等待着他们去完成,他们会更加热情地投入到运动中来。今天,每一位艺术家都知道,每一个德国人都清楚:现实结出的果实远远超出艺术幻想所能企及的程度。更伟大的德国已经成为现实;我们越来越确定,越来越激动地看到它在一年年成长,更伟大的德国的缔造者同时也是它最伟大的艺术家。

  从中可以看出,纳粹的现实也是莱妮的艺术梦想,莱妮的艺术完全服务于希特勒的“更伟大的德国”。试映那天晚上,全世界政客大集结,充满着辉煌、荣耀、庄严。在长达四个小时的放映之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希特勒登台给莱妮献上一大束白丁香和红玫瑰,希腊特使献给莱妮的是从奥林匹克山的圣树上采来的橄榄枝。莱妮为颂扬和掌声所包围,接受着大家的欢呼、艳羡、膜拜和赞美,她已经成为纳粹德国最为著名最为得意的女人。

  但是《奥林匹亚》也遭到抵制,一家英国报纸说它是“露骨的毫不掩饰的宣传片”。对犹太人进行打砸抢的水晶之夜后,莱妮到美国推销《奥林匹亚》,但被好莱坞所封杀。她整装待发,却无处可去。好莱坞刊登广告,宣称“好莱坞没有莱妮·里芬施塔尔的容身之地……拒绝所有纳粹代表登门!”这一下子完全粉碎了莱妮要以美貌、魅力和才华来征服好莱坞的春梦。面对水晶之夜,莱妮却宣称,完全是谣言,是对她祖国“有史以来最伟大人物”的攻击和诽谤。本书作者巴赫说莱妮的不相信“是一种装腔作势,是令人惊讶的粗陋和愚蠢”。

  莱妮转而拍摄《低地》,在这里她使用吉卜赛人做群众演员,莱妮以他们的恩人自居。然而大部分的群众演员拍完电影后最终还是去了集中营,只有二十个人生还。1942年8月,小她七岁的国防军陆军少校彼得·雅克布向莱妮求婚,1944年两人举办婚礼。希特勒想见见新郎,但雅克布去了前线,莱妮见到了希特勒,她回忆说,“我注意到希特勒瘦削的面容,他的手在颤抖,眼神闪烁不定,他老了好几岁。不过虽然有衰老迹象,他依然散发着魔法般的魅力。”(287页)她向希特勒献上尚未完成的《低地》的剧照:“谨以忠诚和挚爱献给我的元首,祝他生日快乐。1944年,莱妮·里芬施塔尔。”

  莱妮的父亲阿尔弗雷德早已和女儿言归于好,并参加了纳粹党,表示理解女儿的事业。7月阿尔弗雷德死于心力衰竭。料理完父亲后事,莱妮又去忙她的《低地》,另一方面还在忙着弟弟的事。她对柏林最后的印象是“像世界末日一般”。1945年4月30日有消息传来,元首自杀。莱妮“百感交集”,扑到床上痛哭流涕。

  她到处逃亡,常常被抓,被审时谎话连篇,抓了又放。她早已习惯于受人尊敬,颐指气使,而今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处处遭到羞辱;她失去了财产、电影、员工,她甚至想到自杀。她曾被法国占领军当局关进疯人院,长达三个月。1947年她和丈夫雅克布离婚。莱妮臭名远扬而引起公众的注意,可她不是纳粹党员这一点救了她,法庭宣布她免受“政治牵连”。1954年《低地》得以放映;1955年《奥林匹亚》在剪掉三分钟的希特勒的镜头后,在纽约放映,受到赞扬,说是在电影技术上给人以启示。1956年她去了非洲,她说“非洲拥抱了我”,乔治·罗杰1949年拍摄的努巴武士为莱妮指明了新的方向,成就了她非洲摄影师这一新的职业生涯,而且取得了成功。

  莱妮在古稀之年,隐姓埋名,虚报年龄,去潜水学校学习,成了世界上年龄最大的拥有执照的潜水者,并多达两千多次潜入各大洋进行拍摄。甚至在2002年百岁诞辰之际,她发行以海底摄影为题材的电影来向影坛告别。全世界媒体都关注她百岁寿诞,连篇累牍地采访她,她仿佛重回了昔日的荣光。莱妮是在2003年9月8日去世的,她曾说,她对死亡的“祝福和解脱”欣然接受,莱妮一直保持着她外在的勇气。

  

  插在纳粹牛粪上的鲜花

  通过作者斯蒂文·巴赫公正、客观、冷静和恰如其分的描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矛盾的、执著的、虚伪的、无耻的、目标明确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坚强勇敢不乏真情的电影界的绝世天才。她是纳粹的宣传者、追随者,她为谎言服务,她的《纽伦堡三部曲》为第三帝国夯实了基础,为极权制造卖尽了力气。她虽然组织上没有加入纳粹党,可她思想上早就入了党,和纳粹沆瀣一气。否则她不可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希特勒、戈培尔、赫斯、戈林、施佩尔等人之间;也不可能处处绿灯,事事顺遂。

  有人说她是希特勒“拙劣的宣传者,一等的受益者,狂热的崇拜者”,此话言之有理。在她和第三帝国的关系上,她从来没有真情告白,深深痛悔,而是百般狡赖,避重就轻。她把一切都当作手段,犹太人、罗姆人和黑人在她眼里也是道具。她并非种族主义者,在影片《奥林匹亚》中,获得四枚金牌的美国黑人运动员也频频出镜,她也有不少的犹太“朋友”,但她无意和纳粹的种族主义政策对着干。

  她漫长的一生,充满着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可她都能从容应付,涉险过关。她拼命工作,从没有在午夜之前上床睡觉,也不讲究什么养生之道,可她竟然活到一百零一岁。她是父母的孝顺女儿,在不能亲自照顾母亲时,便委托前夫照应母亲;她也姐弟情深。她对希特勒一往情深,从来不隐讳对他的崇拜。这份真情对莱妮来讲并非常见,因她常常是言不由衷,蓄意骗人。

  她对艺术投入最大的精力,上穷碧落下黄泉,进行无尽的追求,甚至可以说她是艺术至上主义者。连最苛刻的评论家也无法否认她的艺术成就。她对艺术有种敬畏,她要成为艺术界的亚马逊女王。《纽约时报》一篇文章说她所拍摄的怒巴人的照片“深深扎入你的心脏”,并严肃地宣称:“她是纪念碑,她是高山,她是天才。”可惜的是,这朵艺术之花插在了第三帝国的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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