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 造化
——上里古镇写生意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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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新松 上里·印象一 |
廖新松 上里·印象二 |
四川阆中古镇的文化底蕴十分深厚,我曾数次到上里古镇写生,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其实就是对“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有了更为奇妙和不同的领悟。与其说关注自然,其实就是个人心中的自然,就是表现个人的精神世界,而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出现在画布上,就像一花一木、一桥一水被感受到,自然而然地被重现在画布上,表现出一个日常的秩序,呈现出自然而然的今日景观。
最近的两次上里写生,我已经从前几次的古桥、古屋、古树、古街的描绘中抽离出来。上里古镇的“象”已然融化于我的内心,我更关注人与自然的文化与自然的文化符号表达和人的存在主义和心里征候。
某日,我在枫杨桥上画对面的二层古茶楼,楼下是饭馆,楼上是一茶楼,楼底是河流,由于古镇特有的建筑特色,在桥上可以清楚阅读楼上喝茶与聊天的人,楼下的主人在吊脚楼上忙忙碌碌,还有人在茶楼上垂钓的情形。形式感一下产生了,脑子里突然有了清晰的画面。以前也常来往于这桥上,却未曾发现这样的形式美,这时才仿佛理解了德国画家里希特所言:“艺术没有创造,只有发现。”然而,更为惊奇的发现还发生在我写生的过程中:我正画得兴起,一群小朋友放学从此经过,他们自然要来围观,一位叫韩迟的小朋友拿出他刚画的铅笔涂鸦式的人物画给我看,说是要给我当老师,我听到此话心里为之一震,敬畏之心油然而生。马上恭敬地接过他的画,看到他寥寥几笔在一张又小又薄的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金刚和一个小小的露着小鸡鸡的男孩,我心里再次为之一震。这时,上里古镇的桥、茶楼、韩迟小朋友的画和我融为一体。我欣赏着韩迟的画,经得他的同意,迅速地把他这两个画上的人物搬到了我的画布上。“韩老师”和他的小朋友哈哈大笑着走了。而我在这过程中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这是巧合?是天意?它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是自然给了我机会,而我把它发现了,逮住了,天心与人心的自然碰撞,而我似乎得到了新的升华。
我又一次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一中国绘画史上的不朽名句凭添了新的注脚。
“造化”指大自然。
“心源”指内心感悟。
画家以大自然为师,再融合内心的感悟,以师法造化的自然主义,造化于天地与自然,天心与人心,常人不可见,画者夺其神的佳作,它不可能出现在物象的摹本中,而是师法自然造化,师法自然的感悟。
在《田园木屋》驿站的茶楼前面,我在同一角度前后画了三幅作品,而每一次在与之交融的状态中都有奇妙的不同,天时、地利没有太多的变化,而我这个人与之交融的时态则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感觉上的变化,或者说上午和下午,昨天和今天都会有感觉上的变化。
最近画的《节日上里》,我希望在这小小古镇里去发现极端的中国元素,极端的民族精神。我想以充斥极度拓张感的画面,以另类的姿态桀骜地站在丰盈的文化土壤之中,让艺术语言直面生活,在自己的艺术领域上享受着,辗转着,思考着。
于是,我尝试着把房屋和树木压得更灰,消解了鲜艳的色彩,而把人物用我喜欢的深红色以单色的方式来塑造,把散布在各地方的灯笼集中在人物的周围,形成了红色的点状语言。当作品完成时,我被我自己感动了,上里古镇已经由上里的古镇成了我的上里古镇。
有“造化”、有“生活”,有东方文脉的传承,那些狂呼“艺术的终结”、“绘画的死亡”之类的惊惶之语是何等无知。我们完全可以在以波洛克为代表的热抽象“走向极端的混沌”、以蒙德里安为代表的冷抽象“走向极端的有序”之间找到属于自己无限广阔的空间,找到艺术的栖所。
从前期去的张家小院到上里古镇,越来越激发我对自然的深情表达,在我的视界里,自然是真实的,主题是客观的,景物与人物的描写是主观的,从自然生活中提炼自我经验,既注重文化叙事,又注重纯艺术思考,这些看似消逝的记忆,构成了思考生命的主轴,支持着我们对于生命的理解。由此,获得了思考的印迹与思想的维度,从而构成了自我的人文主义关怀和艺术理想。
从张家小院到上里古镇,我常常思考着艺术如何从激情四溢的表现方式向含蓄、内敛、反省转换,或者是浪漫主义艺术中那种平静内敛又充满渴望而富有生命激情的矛盾因素。在经过印象主义、表现主义看似激情四溢而又内心充满渴望灵魂归宿的精神释放之后如何在理性与感性、现实与理想、平庸与超越等等矛盾和统一之间寻找东方意象与内心的平衡点,把这种体验通过自然的符号、形象和自己特殊语言方式呈现出来。
在试图呈现的过程中,我一直走在一条写实又反写实的道路上,但更倾向于选择进行时态的过程与经验。在这个背景中,我慢慢得以感受到“造化于自然”过程中构成了特殊的个人艺术景观。
从张家小院到上里古镇,我试图将绘画理解为“另一种形式的思考”,力图在个人经验的基础上使自己获得新的自由与解脱,变成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造化心中客观的第二自然。
(本文作者为四川师范大学文理学院副教授)